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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丨故乡万缕情

通化,是我的故乡,也是“诗和远方”。幼年接受的红色教育,多为听抗联故事。这讲述不仅来自学堂,也来自大人的口口相传。

“小鬼子就好奇呀,杨靖宇在冰天雪地里怎么就饿不死呢?这群丧心病狂的,就把杨将军的肚子给剖开了,你猜怎么着,胃里全是棉絮、树皮、草根……”

大人们的讲述,声情并茂。在这些故事里,一个孩子经常望着被子发呆,想象这些破旧的棉絮,要怎样就着冰雪咽到肚子里。走到山林里采蘑菇,也会和小伙伴们争执,这片林子会不会有杨靖宇和他的抗联战士们来过,同样来采过蘑菇充饥。

故乡通化,就曾是杨靖宇和他的抗联战士们战斗的地方。这里的孩子,大都知道杨靖宇的故事;每片山林,都让孩子们无限遐想……离开这片土地后,直到2018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重回通化,第一站,不是回故乡老屋,而是直奔靖宇陵园。

英雄的故事,在一个孩子心中播种太久了,早已葳蕤成荫,迫切需要与陵园里的松柏拉拉手,说说话。那些树果然是懂我的,它们静默、肃穆,将颤动的情感,一点点平复为深沉的爱。展厅里,一幅幅历史图片铺排成时间的洪流,一浪屈辱,一浪抗争,一浪凶险,一浪伟岸,交织奔涌,喋血向前,拍打得眼眶生疼。虽说是学历史的,对那段民族历史并不陌生;虽然就出生在大山深处,但对在极端恶劣环境中的抗争,依然不可想、不敢想。几度哽咽,从让人窒息的洪流中泅渡出来,站在山顶眺望,浑江水清凌凌流淌,涤荡着岁月的烟火,高楼远近参差,掩映在山水之间。经过几十年发展,这所烈士们不吝鲜血守护的小城,已然出类拔萃,出落得亭亭玉立,秀丽不乏粗犷,包容透着敞亮,就像这里的人,有着山一样的质朴。

20世纪,在那场被称为“闯关东”的人口大迁徙中,母亲就是其中一员。当他们饥肠辘辘奔赴而来,这片黑土地就像久违的家人,热情地敞开胸膛,接纳了这些孩子。通化,就这样成了母亲的“他乡”、我的故乡;如今,我又离她千里之遥,已把他乡认故乡。这个滋味,恐怕我与母亲的感受,也是各不相同。只有感恩,滋养我们的每一片土地,因其厚德载物,故自强不息。

母亲常与我说起邻家大哥的好运气。20世纪末,邻家大哥走进通化找一些零活儿干,每天在公交车上无论多苦多累,都给老人让座。时间久了,一个老人亲自牵线,让邻家大哥做了上门女婿。说起来简单,老人嫁闺女就认一个理儿:只有人品好,才是真的好,必定值得托付。

大道至简,多少人却在尘世纷繁中迷了眼。2018年夏天,我在小城暂住了一个月,所见所闻,一次次巩固着对这座城市的精神烙印。

傍晚,在小区散步,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在路边俯下身,一边议论着“怎么还有人乱扔垃圾”,一边将垃圾捡起丢进垃圾桶,转身消失在拐角处。那身影轻盈得像两只蝴蝶,率性自然,翩翩而过,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一日我踏进密林,寻找抗联英雄足迹。所谓寻找,其实变得很简单。那是一条已经开发得很成熟的“重走抗联路”路线,有专门的导游引领来者感受当年抗联战士们住地窝、吃野菜、喝泉水的斗争艰难。在山脚,路过一大片人参园。有早熟的人参籽在绿油油的叶子间探头探脑,惹人怜爱。与园主攀谈,问及这一百多亩地需要雇几个人看守时,园主人回答,没雇人,不需要看守。

“现在谁还偷这个呀,有这时间,到外面打打工,也不少挣钱。”这个回答,令人瞬间错愕。判断文明的尺度,在环境,在物质发展程度,更在人心。遥想那个丝毫不看重物质条件的“招婿老人”,闪过那两个见不得地上有垃圾的翩翩少年,看黝黑憨厚的人参园主人,望满目山水青翠、草木葱茏,忽然发现,自己的寻找有了明晰的答案,喋血不屈的英雄们啊,这里的人们,不曾辜负你们用生命守护的热土。

因为美好,故此值得。

当那座遥远的山城,一次次以梦的形式呈现出不同的色彩,有秋色斑斓、有皑皑冰雪、有飘着烤肉香的小巷、有烟囱里的炊烟,更有一座精神坐标活在山林间,我知道,故乡通化,我从未远离。(吴相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