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站在了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一个被称为“空中草原”,离天边很近的地方。
脚下的草地柔软得如同地毯,绿得有些不真实。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山草原,远离尘嚣,静静地躺在群峰环抱之中,宛若仙境。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萦绕在山腰间,为草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青草、野花的清新气息,沁入肺腑,洗濯着从城市带来的疲惫。
“小心脚下,草上的露水滑得很。”身后传来向导巴特尔的声音。这位蒙古族汉子皮肤黝黑,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那是常年暴露在阳光下的印记。他牵着两匹马,一匹枣红,一匹雪白,马儿不时低头啃食着鲜嫩的青草,发出满足的响鼻声。
我跟随着巴特尔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草地上星星点点散布着各色野花,紫色的龙胆、黄色的金莲、白色的雪绒花,它们不像园林花卉那般整齐,却有着野性不屈的美。我蹲下身,轻轻抚摸一朵蓝色的小花,花瓣上的露珠滚落,浸湿了我的指尖,凉丝丝的。
“这是蓝雀花,生命力非常顽强。”巴特尔不知何时也蹲了下来,手指轻柔地拂过花瓣。
我抬头望去,远处有几个蒙古包像白色的蘑菇散落在草原上,炊烟袅袅,与山间雾气交融在一起。巴特尔告诉我,那是牧民的夏营盘,他们每年夏季都会赶着牛羊来这里放牧,待到秋风起时再返回。
“想去看看吗?”巴特尔似乎看出了我的好奇。
我们向着最近的蒙古包走去。一位老妇人正在门口搅拌着锅里的奶茶,见我们过来,她脸上绽开笑容,用蒙古语向巴特尔打招呼,然后又朝我点点头。
尽管语言不通,老妇人还是热情地邀我进帐。蒙古包内布置简朴整洁,正中央是一个铁炉子,边上摆放着矮桌和坐垫。老妇人给我斟上一碗奶茶,奶香浓郁,带着一丝咸味,初尝有些不惯,再品却回味悠长。
“她说你是今天第一位客人,是好兆头。”巴特尔翻译道。老妇人又拿出一盘奶豆腐招待我们,那乳白色的块状物看起来朴实无华,入口却细腻醇香。
告别老妇人后,巴特尔提议骑马去草原深处看看。我虽有些忐忑,但还是在他的帮助下爬上了那匹温顺的白马。起初我紧张地抓着缰绳,但随着马儿有节奏的步伐,渐渐放松了下来。
马背上的视野更为开阔。草原无边无际地向远方延伸,与天际相接。一群羊像珍珠般散落在绿毯上,牧羊犬奔跑着维持秩序。牧人骑在马上,歌声嘹亮而苍凉,随着山风传得很远很远。
“他在唱什么?”我问巴特尔。
“在赞美草原的美丽,盼望水草丰美、牛羊健壮。”巴特尔凝神听了一会儿,告诉我,“这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歌,每一个牧人都会唱。”
正午时分,我们在一处小溪边休息。溪水清澈见底,冰凉刺骨。我掬起一捧水洗脸,顿时神清气爽。巴特尔从马鞍袋里取出干粮和肉干,我们就在溪边简单用了午餐。
饭后,巴特尔靠在马鞍上小憩,我则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白云出神。这里的云朵似乎触手可及,它们变着形状,时而如奔马,时而如羊群,时而又如雪山。一只苍鹰在高空盘旋。
闭上眼睛,耳边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牛羊叫声,城市里的喧嚣和烦恼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蒙古人将草原称为“大地之母”,在这里,人能感受到最原始的生命力和包容感。
下午,我们继续向草原深处行进。巴特尔指着远处一片看似普通的草地说,那里春天会开满野花,五彩缤纷,像是打翻的调色板。他又指着一处高地,说那是观日落的最佳地点。
“要去看日落吗?”他问。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日落时分,我们抵达了那处高地。巴特尔熟练地生起一小堆篝火,架上水壶烧茶。我面西而坐,注视着太阳缓缓沉向远山。
天空开始变幻颜色,从湛蓝到橙黄,再到绯红、绛紫,最后一切色彩都融化在暮色中。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星星悄然出现,越来越多,越来越亮,仿佛有人在天幕撒了一把钻石。
“在城市里看不到这么多星星吧?”巴特尔递给我一碗热茶。
我摇摇头,仰望星空,几乎说不出话来。银河横跨天际,清晰得令人震撼。在这片星空下,人显得如此渺小,却又仿佛与宇宙融为一体。
那晚,我宿在草原上一个小旅店里。房间简陋,但推窗就是无垠的草原。夜里下起了小雨,雨点轻轻敲打着屋顶,像大自然哼唱的摇篮曲。我沉沉睡去,梦里还是那片碧绿的草原。
第二天清晨,我独自一人走出旅店,想要最后感受一下草原的宁静。露水依旧挂在草尖上,在朝阳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不远处的蒙古包又开始升起炊烟,新的一天开始了。几个蒙古族小孩追逐嬉戏着,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快乐。
就要离开时,我发现了一株特别蓝的蓝雀花。我小心地摘下它,夹在笔记本里,想要留住这片草原的一丝气息。
回程的路上,巴特尔唱起了送别的歌谣。歌词我听不懂,但旋律中的祝福与不舍却清晰可感。
驶离草原,我回头望去,那片绿色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山峦之后。但我知道,空中草原已经留在了我心里,那辽阔的绿色、纯净的天空、淳朴的人民,都将成为我记忆中的珍宝。
都市的喧嚣再次将我包围,但在某个安静的瞬间,我仍能听见草原的风声,看见那无垠的绿色,感受那份难得的宁静与平和。那朵压扁的蓝雀花至今还夹在我的书页中,每当翻开,仿佛又能闻到草原的气息,听到那从远方吹来的风声。(李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