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村庄,都有入口,谓之村口,又名村头。
多年来,每次回乡,最先望见熟稔的村口。村口几户人家,升腾起的袅袅炊烟,氤氲着饭菜的清香,传递着家的温暖。村口是故乡的意象,看到村口,就如同看到望眼欲穿、盼儿回家的母亲,让人瞬间忘记了疲惫与颠簸。当我扛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走近村口,村里人慌忙起身,打着招呼。村口接纳了我,整座村庄也就含笑收留了归家的游子。
村口,是小村的门,进进出出,看似简单,却隐含着悲欢离合。对于漂泊在外的人而言,村口不仅是一个地理方位,更是一座魂牵梦绕的心灵港湾。
送远行的人,必定要送出村口,这是老家的习俗。小小的村口,是乡村古老的见证人,婚丧嫁娶、生老病死……远行的人,走过村口,一步三回头,目光里满是眷恋和不舍,于是,便有了年迈父母站在村口,依依不舍的苍老背影,又有了年轻情侣难舍难分的缠绵悱恻,更有了孩童们“爸爸啥时候回来”的怯怯追问……离愁别恨,悲欢离合,赋予了村口更多的亲情寄托。
村口那棵老槐树,年年岁岁,历经风雨侵蚀,依然傲然挺立,凝视着一座古老村庄的兴衰荣辱,守望着乡民的冷暖晴雨。栖息在钢筋混凝土丛林里的游子,无论事业多么辉煌,地位如何显赫,异乡再好,都无法安放躁动的灵魂。多少次夜深人静,他们时常想起那熟稔的村口,老母亲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的那幅剪影。那时,心里热乎乎的,也酸溜溜的,饱含热泪,铭记乡愁。
村口,是小村的眼睛,目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人,打量着每个从村里经过的人。经年的记忆中,老家的村口是外乡人歇脚儿的驿站。货郎担、卖油郎、玩把戏的、补漏锅的……行色匆匆的乡村过客,或推车,或肩扛,走村串巷,沿街叫卖,用自己的手艺和勤劳,换取一家老小的温饱。
村口,对于那些四处漂泊的生意人或手艺人来说,是一个喘口气、歇歇脚的场所,也是一个体味人生冷暖的地方。一年四季,村口都或多或少蹲坐着闲暇无事的村人,冬天晒暖,夏季纳凉,几乎没有断过人。老家的村人宅心仁厚,尤其是对那些外乡人,更是厚道热情。农闲时,乡亲们在村口扎堆闲聊,看见村外路上走来陌生人,便起身询问。说明来意,便有人向其详细讲解村落布局、街道走向乃至人口分布,让这些外乡人少走冤枉路。
每座村庄,无论大小,村口都是必经之地,无一例外,都有村中道路与之相接。有了路,便有了川流不息的行人,聚集起旺盛的人气。村口,是一座村庄的脸面和招牌,总会有一些标志性的事物,让人过目不忘。更多的村口,常常会长有一棵参天的楝树、榆树或者槐树,在炊烟升起的地方,守护着默默无言的村庄。
有多少游子,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村口,想起这个承载着爱与乡愁的温暖驿站呢?离家的孩子,盼着有朝一日,回到村庄的臂弯里,在夕阳的余晖里,和村口那棵蓊蓊郁郁、葳蕤蓬勃的老槐树一起,回味着希冀与收获、牵挂与企盼的故事。(梁永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