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创作是文艺领域的焦点话题。近年来，人工智能技术迅猛发展、更新迭代，让人们重新思考创作者和人工智能的关系。毫无疑问，人工智能深刻影响着文学的创作和传播。在人工智能时代，文学如何立足自身优势实现创新发展，如何通过技术赋能焕发新的生机，如何在互动融合中呈现复杂多样的社会生活，是当前亟须解决的问题。

随着技术的逐步成熟，人工智能从最初文学创作的辅助工具，发展成为创作主体的一部分，甚至可以直接进行文学创作从而形成“人工智能文学”这一新样式。但需要认清的是，人机协同作为人工智能文学创作的基础，其文学价值也是由两者共同赋予的，应客观审视人与机器在价值形成中的不同分工与作用。人工智能文学的创作模式是基于大语言模型和深度学习后的创作，其本质上是一种数据库写作，是对大量库存资源进行类人模仿学习后的词语组合创作。然而，文学终究是人学，是融故事、思想、情感等于一体的文艺形态。文学的重要价值就是独特的情感体验、故事讲述方式和语言风格等。人工智能文学的创作则是一种技术化的词语组合，是一种“非人性化”的创作。正如学者王彬彬所说，人工智能可以写出“今天大雪纷飞”，却写不出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时“那雪正下得紧”，也不能像屠格涅夫写的“大树叹息着，庄重地倒下了”一样，把“大树倒下”和“庄重”联系在一起。这些极具个性化风格的语言，正是文学魅力之所在。更为重要的是，文学还反映着时代的发展，记录着社会的变迁，传达出内心的情感和作家的思想。这些至少在目前是人工智能无法取代的。思想、情感、审美、语言风格等，仍然是文学散发出的永恒魅力。因此，人工智能时代的文学创作，要进一步深化“人”的思想、情感和语言，进一步强化对社会的深刻观察、对人性的细微烛照、对形象的生动刻画、对现实的强大感知力和洞察力。

人工智能时代，文学创作也要借助人工智能的技术优势。文学的发展始终离不开技术。龟甲兽骨的技术条件决定了文学的短小精悍，印刷工业化技术带动了长篇小说的繁荣，网络技术的发展孕育了文学的互动共生。从印刷术、造纸术，到激光照排术，再到电影电视、网络技术的发展，都深刻影响着文学的创作与传播。也正是由于技术的推动，文学创作才能一步步发展到如今丰富多彩的样态。

人工智能是一种更智能化、全面性和颠覆性的技术，它能够改变文学的创作面貌，比如借助大数据工具对社会热点、笑点、泪点、萌点等进行挖掘，分析和捕捉其中受欢迎和适合表达的内容，并在文艺作品中进行组合包装；利用人工智能自动生成文本，探索故事情节的不同走向；通过人工智能生成的关键词、主题和情节，从中获取创作灵感，调整和丰富文本的故事和结构。科幻作家艾利克斯·加兰用人工智能生成的文本，探索不同的情节走向和角色发展；日本作家森见登美彦运用人工智能创作了小说《聪明的猴子》。近年来，国内也有一些作家和学者运用人工智能进行辅助创作，如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沈阳团队采用生成式人工智能创作了科幻小说《机忆之地》；华东师范大学王峰团队创作出玄幻长篇小说《天命使徒》，其中人工智能占70%，人工占30%。可见，文学创作也应适时借力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用技术的手段探索故事情节的架构、人物关系的塑造、类型的融合和文本的结构模式等，从而创作出更加适合读者阅读的文本形态，探索故事的多元走向，实现文学的叙事创新。

人工智能时代的文学创作，更需要符合新的技术形态，进行互动融合式表达。近年来，一批网络文艺作品因其具有网络思维和网络语言，被称为“网生”文艺。《我在故宫修文物》《早餐中国》《奇遇人生》《守护解放西》《日出之食》《风云战国之列国》等，或从小切口呈现内容，或用故事化进行叙事，更重要的是通过多种文艺形式的组合形成网络文艺样态，如演员演绎、说唱、脱口秀等元素，充分满足了网络时代受众的需求。

人工智能技术最重要的特征就是互动、融合和多样。人工智能时代的文学创作，也应该走出传统单一的文本形态，赋予文学更大的生长空间。近年来，文学的文本形态越来越丰富多彩，如互动小说、游戏化小说等，其传播形态也日益增强互动融合的传播格局。文学、影视、网络游戏、网络短视频等纷繁多样，新媒介文本的融合，形成了一个文艺传播互动融合的文本形态。人工智能将进一步促进文学的多元化发展，文学也应及时学习人工智能的优势，充分融合影视、动漫、游戏、短视频等的叙事形态和技巧，扩大文学的表达空间，形成新的文学审美风格，丰富文学的表达形式。

当前，无论是对人工智能时代文学危机的忧虑，还是对人工智能文学独立性的争议，有一点无可辩驳，人工智能正在重塑文学的创作和传播方式。人工智能的崛起，将进一步促使文学发挥自身的优势，让作家成为真正的“语言发明家”，激发文学丰沛的想象力，坚持文学创作的难度和高度，深化对人生和世界的敏锐体验，探索丰富多样的文学样式，创造出更加深邃而动人的故事，让文学彰显出人性的光芒。（周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