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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质书写让乡土熠熠生辉

在2023年召开的一次关于文学现象的研讨会上,蒲素平颇为激动地谈起“作家与故乡”。那时他写作两年之久的散文集《乡村词典》(花山文艺出版社2023年12月出版)已完成,凭借一篇篇寄予乡愁的散文,他确立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乡村地标“西东村”。笔者乘坐由蒲素平精心构建的“时光列车”,在“西东”这个精神意义上的村庄流连。

该书独具乡土世界的审美价值和历史内涵。中国有着悠久的农耕文明历史,其文化根基具有鲜明的乡土属性。一直以来,乡村题材都是历代文人作家创作的主流,百写不厌,却未见得百写百新。蒲素平作为有野心、有魄力的写作者,一向不步人后尘,而是奔着没有路的地方开辟道路。从散文集《一个人的工地》到诗集《大地之灯》,他都在为工业文明中出现的新事物、新经验建构、标新,工业题材一度成为蒲素平作品的标志性特征。然而,他却出其不意、满怀为亲人与故乡立传的勇气,投入乡村题材创作。

书中描写的人物、事件皆以华北平原一个被命名为“西东”的村庄为核心展开,时间轴设定在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作者真诚地呈现了农活、家务活以及木凳、自行车、戏台子、供销社等在特定时间里的样态。这些事物共同构成蒲素平以及他的同代人的生命场,他们在这里学习前辈的经验、乡村的秩序和自然法则。看似寻常、乏味的打夯、拉耧、铡草等劳作,却流淌着古赵国这片土地充沛的精神元气。他们随着时代浪潮滚滚前行,自觉不自觉摈弃着不合时宜的因子,并以各式新鲜的游戏,滋养即将到来的青春期的见识,为西东村增添了属于成长者群体的新鲜经验和法则。作者以重回方式,勾连出特定时间里西东村清晰的世相,呈现了大时代中小村落的变和不变,因而独具乡土世界的审美价值和历史内涵。

作者在书中探索对于一方乡土的新质表达。重回西东村,讲述一代人的命运和乡愁,作者选取了静水流深、静水微澜的方式与特定的时空适配。薅草、浇地、担水、打农药、看夜、收秋,或平淡或繁重的劳作,使得拥有相似经历的读者瞬间共情。而没有此类生活经验的读者,也会被作家的妙笔所吸引,步入一段充满趣味的乡村生活之旅。在文学的追光灯下,那些历史纹理中行将淡化的痕迹,被作者描摹,在重新擦拭过的时间刻度上熠熠生辉。

该书是生动的、深刻的、引人入胜的。但仅有这些,不足以呈现一部乡土题材作品的当下意义。在书中,作者致力于探索和实践乡村题材的新质书写。在美术创作中有种观点——形式即内容,它同样可以借鉴到文学审美中。作者限定时间和空间维度提炼并确立“词条”,打破同类内容合章并辑的传统,以英文字母结构该书,制造阅读过程的一个个散点。这样的结构方式,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用心良苦,表现出作者思想、审美的开放性、现代性,令人耳目一新。蒲素平以当代作家广博、包容的目光,重新打量少年时期生长、生活过的西东村,其书写姿态是留恋、批判和建设杂糅的,是面对未来的,凸显了思想的新质。

该书于朴素的白描中彰显诗性气质。书中少有形容词,少有比喻,作者的语言自始至终呈现干净、明亮的调性。干净而有力量、有厚度,耐咀嚼、耐回味,显示出作家的功力、修养和先天禀赋。

散文集的每一篇体量都不大,两三千字,便于读者见缝插针地进行阅读。那些用白描语言编织出来的细节,或会心,或泪目,令人难以忘怀。比如《灯光》中写道:“火车的眼睛,比牛的眼睛大多了,瞪着眼向前跑,看得我目瞪口呆。”《打夯》中写道:“一下一下喊着口号,两个少年,在月亮下抬动着百十来斤重的石夯,一下一下夯实着大地。”打动人心的细节珍珠般散落在文本中,成就了散文集的品质。

作者把诗歌技法嵌入散文文本,实现分行文字平铺,情感与哲思相交融。比如《大门》中写道:“外面的世界越来越高,故乡越来越低,可是老了的故乡,骨头依然坚硬。走进去,我得把头一低再低。”《看夜》中写道:“不知何时,在夜风里渐渐睡去。大地,终于安静下来,风也安静下来,时间也安静下来。”

作者笔下的乡村,其实正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用来抵御外部庞杂世界的精神乡土。无声的文字下隐藏着巨大的情感力量,激发起读者对乡村情感的共鸣和对家乡的怀念。(宁雨)